程序麻将机书房装饰​

代码中的竹林

我的书房没有名字,若硬要叫,或许该称它“两仪阁”——一边是竹影婆娑的紫檀木书架,墨香暗浮;另一边,冰冷的服务器机柜幽幽闪着蓝光,如深海鱼群,而居中的书案上,伏着一台乌木麻将机,静如卧虎。

决定把祖父的遗物——那台老式手码麻将,改造成程序麻将机时,我正调试一段死活跑不通的神经网络代码,窗外的蝉嘶得人心浮气躁,我忽然想念起另一种声音:象牙麻将牌碰撞时那种温润笃实的脆响,洗牌时如夏日急雨的哗啦声,那种声音里,有人的温度,可祖父不在了,牌友星散,那声音便死了。

我拆开尘封的麻将机,木榫的接合处,有祖父烟斗偶尔燎过的细痕,我用高精度步进电机替换了老旧的传动齿轮,嵌入静音轴承,加装可编程控制器,指尖敲下的不再是“Hello World”,而是一行行让东南西北风重新流转的指令,最后的仪式,是将那副传承三代、温润如玉的骨竹牌,轻轻放入自动升起的牌槽,那一刻,书房的“两仪”第一次有了交集——U接口嵌入了榫卯的凹槽,硅基的脉搏,第一次在竹木的躯体里跳动起来。

深夜,代码终于跑通,我没有测试算法,而是轻轻按下了麻将机侧面的触摸屏。“自检完成,等待开局。”一行小字浮现,我坐下,按下“单机练习”模式。

麻将机苏醒了,低沉柔和的电机声,像远年的纺车,洗牌的声音漫过来——不似记忆里瀑布般的喧嚣,而是被程序精心调制过的、均匀细密的沙沙声,仿佛春蚕在噬着桑叶,它太完美了,完美得不带一丝气喘与急躁,牌从出口滑出,手感依旧温凉,但排列组合,已全然遵从屏幕另一头那个无形“对手”的意志,那是我自己编写的算法,融合了古典牌谱与蒙特卡洛树搜索。

我打出一张“东风”,机器沉默片刻,亮起“碰”的指示灯,那一刻,我忽然感到一种深邃的孤独,我面对的,是祖父残留在牌上的指纹,是我自己写入的冰冷策略,是这间书房里所有时空的幽灵,我的“书房装饰”,不再仅仅是墙上的水墨竹石与角落的机柜光环;这台机器本身,成了最核心的、联结生与死、传统与未来、情感与逻辑的装置,装饰的终极意义,或许不是被观看,而是创造一种“境”,让人栖居其中。

我赢了这局,机器亮起“胡牌”的柔光,自动将我的牌面推至中央,没有喝彩,也没有叹息,只有服务器硬盘轻微的嗡鸣,与竹影在墙上的微颤,交织成一片寂然的回响,我忽然懂了,我装饰这个书房,如同编写一段永不完结的程序,我以紫檀的幽静,调试代码的焦灼;以机械的精确,供奉手泽的混沌,而这部沉默的麻将机,便是这段“人生程序”里,最关键的接口函数——它不输出胜负,只负责调用那深藏于血脉与文化基因里的、关于相聚与传承的古老“库文件”。

子夜时分,我关掉主灯,只余服务器几点幽蓝,与麻将机屏幕一圈乳白的光晕,照着乌木案几,洗牌声又轻缓地响起,周而复始,如同一种呼吸,在这由代码与竹林共建的结界里,逝去的并未逝去,未来的已然来临,而我,坐在此刻的正中央,像一个虔诚的祭司,同时看守着火焰与灰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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