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喜麻将机​

那“如喜”麻将机运转时的声音,是这间老屋最新、也最富生机的韵律,它不像老式麻将桌洗牌时那般喧哗躁动,而是一种低沉、顺滑的嗡嗡声,宛如春蚕食叶,绵密而富有节律,父亲的双手,那双曾紧握方向盘、布满岁月纹路的手,如今正生疏地摸索着触控屏幕,选择着他想要的模式,一抹久违的、略带笨拙的笑意,在他脸上缓缓漾开。

这台“如喜”的到来,像一枚投入家庭静湖的石子,漾开的涟漪改变了所有关系,从前,我们与父亲的交流,总隔着饭桌的宽度与电视的喧嚷,话语是干涩的,无非是“吃了没”、“早点睡”,而今,麻将桌成了新的圆心,母亲本是反对的,唠叨着“玩物丧志”,可当她也坐上牌桌,在清脆的碰撞声与我们的欢笑声中,她的眉头渐渐舒展,甚至成了最积极的“组局者”,家的温度,仿佛随着四方城垒起又推倒,悄然回升。

我常常凝视这台机器工作的过程,觉得它颇具一种现代仪式感,一轮牌局结束,只消轻触按钮,三十二张牌便被无声地吞入“腹”中,片刻,它经过内部精密轨道与磁圈的梳理,十四张一墩,码放得如长城砖块般整齐划一,再从四面的“城门”平稳送出,这井然有序的循环,取代了以往手洗的杂乱与时间的冗长,将等待的空白,全部留给了交谈与陪伴。

父亲成了这台机器真正的主人,他开始研究起它的各种“隐藏技能”——七彩灯光变幻的柔和模式,为母亲的老花眼调亮牌面灯光,甚至学会了用手机APP记录我们一晚上的“战绩”,他不再只是那个问我们“钱够不够花”的父亲,而是会得意地炫耀:“看,我这清一色,就是在这‘如喜’上胡的!”那神情,仿佛回到了他年轻时,修好一台最复杂发动机的骄傲时刻。

一个周末的雨夜,窗外雨声淅沥,屋内却暖意融融,麻将机轻声运作,我们围坐一圈,聊着家常,笑声与牌声交织,父亲忽然停下理牌的手,颇为感慨地说:“以前总觉得,退休了,时间就废了,没想到,是这台机器,又把我们‘码’回到了一起。”

我顿然领悟,这台“如喜”麻将机,何尝只是一台冰冷的机器?它更像一个沉默而智慧的家族守护者,它以精确的机械逻辑,承托起人情的随机与温度;它以恒定的运转节奏,安抚着岁月流逝带来的惶惑,它为我们重构了一个小而确定的“场”,陪伴变得具体,欢笑触手可及。

人生如牌局,起手牌好坏难料,过程充满未知,而家,永远是我们最坚实的牌墩,那台静立于一隅的“如喜”,便是这温情的见证与载体,它不言不语,却以每一次完美的码放,诉说着团圆与喜悦的真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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